秋日清晨，天气微凉。
东林村里四人气势汹汹往方芸家赶去。要不是他们手里拿着野菜，拎着面口袋，还以为这几个人是来打架的。
周大年和他的三个儿子来了。
“大年叔，周家哥哥。”见众人在她门口站定，方芸打了招呼。
领头的周大年笑笑，挤出满脸褶子：“芸娘在呢，正好。我们是来订做十字弩的。”
“快请进。”方芸把众人迎了进来。
在古代，谁家有点技术也不愿意外传，因为挣钱的门路实在不多。
但方芸不打算掖着藏着。在她眼里，遍地是机会，到处是资源。
再说了，在村里住着，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好人缘。遇到难事不可怕，邻里街坊搭把手也就撑过去了。
自己翻身了就吃独食，最是要不得。
昨天她也放话了，想要弩箭没问题，拿钱或者粮食来换。
所以周家人，真的带了粮食来。
周家三兄弟昨日看过十字弩，这东西一共四根棍做支撑，一根线绳当弓弦。结构这么简单，有手就能做。
然而现实却给了周家兄弟一个响亮的大逼斗。
人家方芸的弩是用榫卯结构扣在一起的，框架稳，威力大，射程远。
周家兄弟制作的弩，是拿线绳绑定的，射了两箭就歪掉了。
榫卯结构他们也尝试了，以失败告终。要是人人都精通，还要木匠干嘛？
周大年有心事，家里没有孙子！
他是车夫，和老婆连生三个儿子。儿子长大了，全都娶了媳妇，孩子们就在家里务农。
他家在村里有十几亩地，看着还算富裕，但他家八口人吃饭呀。
种地这个事全靠老天爷赏脸，前些年下暴雨，一半的收成就这么毁了。可是该交多少税，却一分也没减少。
家里的难处只有自己知道。
他的三个儿媳妇都很消瘦，肚子都没动静。说白了还是吃不着喝不着，身子骨太差了。
周大年和媳妇愁得睡不着，没有孙子可怎么好，以后到了地下哪有脸去见祖宗？
想抱孙子想得发疯，周大年下了狠心。
“那个弩，咱们买一把！”
发现周家人来买弩，好些邻居直接靠过来看。
方芸将十字弩拿出来演示一遍，递给周大年。
再也没什么比自己亲身试用更直观了，高瘦的老人眼睛里浮现出惊喜之色。
“芸娘就是用这个打猎的？”
“是呀，女子都能打猎，男子只会打到更多。”
“我们兄弟仨轮班上山，不怕家里没肉吃。”
周大年一拍大腿：“哈哈哈，有肉吃，孙子就有着落啦！以后谁再说我没孙子，我抽死他。”
方芸也跟着笑了：“谁的嘴这么碎？我也帮着揍他。”
周大年听了心里很是慰藉，当下交了定金。
“这是谷子和野菜，芸娘一定要帮着做个好的。”
围观的邻居发出惊叹，半口袋谷子可够一家人吃好几天了！
刘氏接过口袋，笑得合不拢嘴。邻居见了，说不羡慕是假的。
“山鸡脚印像竹叶，老虎脚印似梅花。走直线的是狼，乱转的是狗。”方芸不忘将自己知道的狩猎口诀教给大家。
“结伴上山，别自己一人去。”
周大年说道：“放心吧，只有缺心眼的，才自己上山。”
方芸心里不是滋味，就她心眼少呗。
“以后猎物多了自己家吃不完，就卖出去或者以物易物，也是个进项。”方芸见对方也是痛快人，就提了这么一句。
“野兔，山鸡什么的，总有人愿意买。等以后熟练了，甚至可以和咱们村的人组成打猎小队，专卖野味。”
外面的邻居们听后一愣。要是让他们拿粮食或者野菜换肉吃的话，咬咬牙也是乐意的呀。
周家人很不好意思，他家拿来的谷子其实不值钱。但是人家方芸又是告诉打猎诀窍，又是出点子，周家觉得占了方芸便宜。
“以后你家有事，尽管招呼一声。“周大年豪爽地拍拍胸脯：”我和你三个哥哥一定帮你。”
方芸要的就是这句话，咱不说在村里一呼百应吧，至少有人向着你也是好的。
“这弩先别泄露给外人，咱们村先吃上肉才是真的。”方芸又小声补上一句。
弩是方芸设计的，舅舅的独家手艺，她也指望着十字弩挣些钱。
周大年也不想外传，他是最早有弩的人，他想先得到实惠，永远领先别人一步。
周家人开开心心走了，邻居们动摇了。稍微算计一下就知道，这弩其实不贵。
若是打到兔子什么的，自己改善伙食不说，皮毛还能拿到县城里卖钱。
当日下午，又有四户邻居来买弩。
刘氏有个小橱柜，她站在橱柜前一遍又一遍看着架子上的物品。仅是今日，家里就收到了谷子，野菜，蘑菇，黄豆面和一碟子猪油。
自方富和方芸都受伤后，家里的柜橱第一次装满货物！
不是借的，不是别人施舍的，而是方芸靠本事挣来的！
“哈哈……”刘氏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：“我的芸娘真的变好了，芸娘出息了。”
不出几日，十字弩先后做成。周家三兄弟拿到弩箭，可威风极了，当日就打了山鸡回来。
方芸每日都去黑松林检查设下的捕兽索。令人兴奋的是，一只野兔进了圈套，被死死拴住。
捕兽索是活套，猎物越挣扎绳子越紧，这只上钩的野兔是被饿死的。
死掉的野兔引来一只狐狸，方芸看见它的时候，它像是要把兔子扯下来带走。
狐狸狡猾，即便这个时候，眼睛也在环顾四周。
方芸蹲在树后，悄咪咪换上一根特殊箭矢，屏气凝神耐心等待。
等到它把兔子揪下来的一瞬间，一根利箭猛然飞出，狐狸的大腿爆出一片血花。
无心带走兔子，狐狸只顾逃命，方芸在后边顺着血迹一路紧追。
……
山脚下，挖野菜的徐婶子等人拉着家常。正说着，方芸下山了。
女人们激动地围过去，问她今日打到了什么。
方芸把筐子摘下来，大家往里一看，瞬间惊得合不拢嘴。
“哎呀！狐狸。”
“这么大一只，不得卖二两银子吗？”
“二两？至少四两！”
方芸这种小身板都不空手回家，恨不得隔三差五吃肉。这在乡下人眼里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看着方芸远去的背影，大家各个眼馋得不行。
原本认为打猎不靠谱的女人也动摇了，寻思着要不也让自家汉子做一把弩。
之前大家不去打猎，有两重原因。
一是因为没有打猎技巧，怕遇到凶猛野兽。
二来么，是因为朝廷对铁制兵器有管控。私造兵器是重罪，连猎人手里的弓箭也要向衙门报备。
但方芸用的是石制箭头或者竹箭头，人家压根没用铁。
当方芸背着狐狸回家的时候，舅舅一家简直震撼无比。
这也行啊，大家直勾勾看着狐狸，都不会说话了。
方芸这是什么运气？打猎是没有门槛吗？
方芸可不管别人怎么想，直接说道：“舅妈明日陪我去趟县城，咱们把狐狸皮卖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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